“那都来自第一条线。”
它低了低头:“死的那两名玩家,一个是Red组织的成员,一个……是我父亲。”
高树上,狸花猫半垂的眼皮蓦地抬了起来。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来这里和你交易的应该就是我父亲。”
皮毛人道。
黎渐川注意到,这段话一吐出来,十二号原本犹如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的压抑情绪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波澜的、奇异的平静,好似一潭死水。
“三号,你有亲人吗?”
皮毛人看着玩具熊道。
这话题转变与拉近得都太过突然,让黎渐川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他从没有想过会和敌友难辨的陌生魔盒玩家,在游戏内谈起有关亲人的话题。其实,他就算想谈起,也是无从谈起的。
不过。
十二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他的答案。
在黎渐川拧眉警惕之际,皮毛人已经好似陷入了某片无尽的沼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去年,我博士毕业刚满一年的时候,走我爸的关系,进了南美那间苏利威海实验室。”
“你只要稍微关注一点生物领域的事,就应该听说过它的名字,它不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生物研究所,但在全球范围内还是排得上号的。里面天才云集,大佬遍地,我在其中根本毫不起眼,平时也跟不上他们的话题和讨论,做起项目来,非常吃力。”
“和我一样的人也有很多,但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一个同在一个研究所却出类拔萃、人人敬仰的父亲。”
“所以,他们也就没那么大的野心,那么大的压力。”
“在苏利威海的日子,我从来没有那么明白地看清过自己。理想太高,野心太大,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再努力,再拼命,也依然跨不过天然的鸿沟。我只是个平凡的研究人员,称不上是能改变时代的天才。”
“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这一点,然后在今年夏末,辞职离开了苏利威海,开始环球旅行。”
“但这场计划中的旅行只是刚刚开始,就被打断了。”
“我被选中,进入了魔盒游戏。”
皮毛人顿了顿,像是花了一些力气,才挤出接下来的话音:“惶恐,害怕,兴奋,好奇……对未知的强烈探究欲,以及得知父亲对此一无所知后所产生的可笑的虚荣炫耀,驱使我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我带他一起……进了魔盒游戏。”
黎渐川看着佝偻坐着的皮毛人,忽然有种面视着一道漆黑无望的深渊的感觉。
皮毛人的嘴巴动了动,略过了许多内容,再次吐出结果。
“今天凌晨,他被杀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黎渐川一时无言。
静了几秒,皮毛人忽地笑了下,语气里再次多出了一些不定的起伏:“不用担心,三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怜悯,也不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踏入陷阱。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就是我要做某些事的原因——杀宁永寿,干掉这个垃圾魔盒游戏,再找个安静的地方,与世长辞——的原因。”
“现在你看,”它道,“与世长辞这件事不需要劳烦你,干掉魔盒游戏有点痴人说梦,只剩下一个杀宁永寿,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我现在不太相信你能办到。”
“你在第三条线,你没有见过昨天夜里宁永寿的手段。”
黎渐川相信十二号的话九成以上都是真的。
但他依旧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放下一丝一毫的戒备,他不想有一天因大意或情绪的失控,而像十二号这样,身陷泥沼,痛苦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