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独自坐在室内,脸上显露于人前的清浅笑意渐渐消散了。
她谨慎地再度掂了掂信封的分量,又双手托起,捧到眼前仔细打量厚度,估猜里面塞进了多少信纸。
沈夫人到底告了多少状,坞主对她到底有多少不满,以至于在京城忙碌公务的间隙,还熬到深夜,专门写下满满十来张纸的教训言语?
微弱的烛光下,已经加笄的少女跪坐在案边,眸光低垂,盯着案上的信。烛光映亮了对面的铜镜,铜镜里显出如画的朦胧眉眼。
以十五岁的年纪来说,镜里的容色长得过于惊心动魄了。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瞬间短暂的凝视,仿佛雪山峭壁间开出一朵动人雪莲。
但坐在铜镜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揽镜自赏的心情。
铜镜里的少女眉心蹙起,显露出真切的烦恼。
她刚才和荀莺初约好暗号,今晚二更天相约见面,暗中把事情筹划起来。
她们要做的事,如果被沈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写信去京里告状。霍大兄下次再带来的手书,会比这封更厚……吧。
阮朝汐的指尖反复摩挲着信封里凸起的纸张轮廓,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地吐了口气。
啪嗒,没有开封的书信,原封不动地丢进了暗格中。
第章
秘密总是随着年纪增长的。
阮朝汐虽然和白蝉亲厚,但好友之间的小秘密,她当然不会吐露半个字。只是在临睡前,若无其事拔开插销,虚掩了半扇窗。
夜色静谧,到了二更天。
阮朝汐睡到半梦半醒间,依稀听到细小的动静,似乎有猫儿在窗下此起彼伏地叫了两声。
“喵呜”“喵呜呜”
她瞬间清醒了。
翻身爬起,极小心地不惊动外间睡下的白蝉,蹑手蹑脚地走近窗边,把虚掩的窗棂拉开。
黑黝黝的窗下草丛间蹲着两只大‘猫儿’。
一个穿着小郎君练武常用的缁色袴褶袍,一个穿着骑马用的暗色窄袖翻领胡服,拿黑布巾包了头,四只大眼睛齐刷刷往上看。
“别动窗户。”钟少白以气声提醒,“巡夜的部曲跟夜枭似的,你动一动都能看见。头也别动,千万别低下,我们就这样说话。”
已经有警醒的部曲看过来了。
荀二郎君带来了不少自己的家臣部曲,俱都安排在主院值夜,云间坞土生土长的值守部曲撤走了大半。若非如此,也不会让窗底两只大猫儿轻易钻了空子。
阮朝汐装作半夜睡不着看月亮的模样,趴在窗边,抬头盯着头顶一轮弯月出神。
警惕狐疑的众多目光从庭院值守各处转来,跟随着她的动作往天上看,没察觉到异样,纷纷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