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乖顺的、任人可欺的模样,更加让裴述焦躁。
他心里暗道:果然,这女子不能久留,迟早是个祸害!
“既然之前岑妹妹说想请教书法,而孤正好现在被困这里也无事可做,那就先请妹妹先写一帖。”
岑拒霜闻言,只好乖顺地照他的话做。
裴述目色沉沉,心里盘算着自己曾给赫连珏写的那封信,众人皆以为是赫连珏自己要求岑拒霜去和亲,却不知是他一早就给赫连珏了提议。
裴述定定地看着在窗边洗笔蘸墨的岑拒霜,如果事情顺利,几个月之后,岑拒霜就会彻底消失在大周。
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也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然而,当笔尖吻上薄纸的那一刻,岑拒霜却懵了。
墨水浓厚过甚,字不成形。只写了一个字,她就写不下去了。
书法讲究整体,一字毁,全篇毁,尤其还是第一个字。
岑拒霜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裴述,在接触到裴述的眼神后,又仿佛被针扎一半别开眼。
岑拒霜用的东西,都是皇宫中最上等的,她自然不用操心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好坏,甚至连稍微次一等的东西,都到不了她的眼前。
因此一瞬间,她都没察觉是墨水的原因,直接呆住了。
裴述时刻注意着岑拒霜的动作,见她脸色一变,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恶趣味,他闲庭信步地上前,仿若关心的模样,悠悠道:“岑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岑拒霜惊慌地抬头,见裴述向她走来,吓得一把将桌案上的宣纸揉成一团。然而揉成一团之后,她又十分懊悔。
这番动作,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没什么,”岑拒霜强行镇定自若,然而低着头却难掩浑身的底气不足,“刚刚我见纸上面有一只虫子,吓了一跳,赶紧将虫子包起来。”
岑拒霜心里慌得没底,如今裴述在她跟前,她也没办法找到字毁的原因,只能绞尽脑汁地让裴述离开。
她捏紧手上的笔,微微抬头,强行掩盖自己的不安和恐慌,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稀松平常:“太子表哥身上衣物潮湿,还是不要站在窗口上吹风,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待岑拒霜写完后,再拿给太子表哥。”
看着岑拒霜可霜巴巴地睁眼说瞎话,裴述心里一阵舒爽,觉得总算是打击了岑拒霜之前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嚣张气焰。
岑拒霜想让他离开,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然而他等的便是这一刻,怎么让她如意?
“无妨,我身体无碍。”裴述装作浑然未觉的模样,颇为贴心地为岑拒霜再铺上一张纸,“只是可惜了妹妹刚刚的字,幸好这里的宣纸还不少。”
“妹妹只管写,若是再有虫子,我帮妹妹赶走它。”
“况且岑妹妹刚刚说要请教书法,那我看着妹妹写,倒是能一眼看出问题,省了不少功夫。”
裴述缓缓地用镇纸玉石将泛黄的宣纸熨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岑拒霜,道:“岑妹妹,你说呢?”
岑拒霜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裴述的声音在她的头响起,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凝视着新的宣纸,一瞬间,觉得手中的狼毫重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