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难掩的土丘上,筑起的坟茔四四方方,远远眺着大熙边境内的连绵疆土。
许是时有百姓来此祭奠之故,周围杂草碎石被打理得干净,坟前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此间时辰偏晚,天气亦是恶劣,往来并无人烟,唯有一个素衣白裳的纤弱身影现于黄沙间。
流岚搀着一瘸一拐的岑拒霜步步走向阶梯高处,“姑娘,您才摔了一跤,且小心点。”
岑拒霜摆摆手以示无碍。今早本是定好过来祭拜父母的日子,但自周予安戳破她心思离去后,岑拒霜终日心不在焉,以致于出门之时都心绪不宁,绣鞋踩在一滚落的沙石上,直直往前栽了去。
流岚见状,急忙把她搀扶起来,又向她提议不如改日再来,岑拒霜一再坚持,拖着踉踉跄跄的步子,一步一步爬上了高台。
“把娘亲喜欢的桂子酒,还有爹爹爱吃的秋兰糕,都拿出来放置在这里吧。”
流岚将包袱里的祭品一一摆出,正欲挨个放置时,岑拒霜表示想要自己效劳,屏退了左右,让跟着的人都到了几步之外候着。
五年前这坟茔刚修好,她抱着墓碑怎么也不肯离去,哭着喊着她不要离开爹娘,要和爹娘住在一起。后来她哭累了,哭晕了过去,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被叔父带回祖籍地的路上。
太子的动作顿了顿,他已将岑拒霜放在了车厢的软椅上,闻及此,他抽出手,指腹点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嘁了一声,“孤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会骗人?”
“小没良心的,你先前还一副怨孤走了的模样,摆明了是不信任孤,现下又说着什么信任孤,孤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岑拒霜望着他,心口积满的酸楚无端涌了出来,被他按着的唇瓣不自觉地瘪成了一条线,眼底的水雾又再盈了出来。
她只是觉得委屈,她好不容易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却真的像少时她弄丢的那个布娃娃一样,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她差点都不想要这个弄丢的布娃娃了。那宫婢小心翼翼起了身,退至一旁。
拒霜知道素筝姑姑还在外头候着,稍作梳妆,很快出了寝殿。
入宫前,哥哥姐姐与她交代了许多宫中之事。
像是对待贵人们身旁的心腹,不容小觑,若是得罪了,背后使绊子也够叫人受罪的。
素筝姑姑正端坐在角落,见着拒霜出来,连忙行礼:“老奴拜见太子妃。”
听说太子见到这位嬷嬷都要尊称一声姑姑,拒霜自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谱,忙道:“姑姑不必多礼。”
素筝姑姑起身,一张圆圆脸庞挂着和善笑意,轻声道:“太子妃刚入宫,诸多事宜尚不熟悉,皇后娘娘放心不下,特让老奴来帮衬一二。”
拒霜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还当素筝姑姑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原来是皇后派来帮忙的。
“有劳母后记挂,也有劳姑姑大热天跑这一趟。”
拒霜笑道:“正好我要去见六局的掌事们,姑姑随我一起吧。等见完他们,我请姑姑吃荔枝冰饮子。”
素筝姑姑一怔,再看眼前少女笑眸弯弯,心头也好似一阵凉风拂过般清爽。
她颔首:“太子妃客气了。”
待跟着拒霜一同去到外殿,东宫六局的管事们乌泱泱跪地请安时,素筝姑姑原以为这一派天真的小姑娘或许压不住宫里这群老油子。
没想到拒霜从问名、训话到放赏,一套恩威并施的流程下来,竟是有条不紊,大大方方挑不出半点错处。
素筝暗暗纳罕。
待到六局管事退下,素筝也准备告退,拒霜却热情无比,真拉着她请了一碗荔枝冰饮子。
直到回了永乐宫,素筝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甜丝丝的荔枝香,在皇后面前更是止不住地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