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梦芝继续道:“若你是忧心你二人的关系……一个边境主将,一个朝中重臣,的确是难,可你这么多年为了寻她一直孑然一身,姑母都看在眼中。如今你二人已然相认,难道还会比之前杳无音讯更差吗?”
轻风也跟着劝:“是啊侯爷,您先前和初大人相认了,还不告诉我,我那几日一直担忧您有断袖之癖,一直为你们遮掩,生怕别人撞见你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连忙闭嘴。
可裴梦芝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想必裴霁曦与初雪晴相认之后,难免有亲密动作惹人怀疑,既然二人能够如此,她也便放心了,调笑道:“侯府总算要后继有人了。”
裴霁曦却摇头道:“初尚书是朝廷重臣,若她能渡过此劫,将来也会在京为朝廷效力,而我也则会扎根北境,我们只是同僚而已,姑母就莫要拿我们说笑了。”
听到裴霁曦如此撇清关系,轻风和裴梦芝都愣住了,轻风想要说什么,被裴梦芝眼神制止,她知道两人的关系需要时间去厘清,便只道:“如今初尚书与陛下君臣相和,就算贤王余党或是其他什么势力想要破坏,也是痴人说梦,如今景平盛世,大好河山,想必日后,也是如日方升。”
裴霁曦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姑母无意间的话,却让他醍醐灌顶。
自他离京被刺,初雪晴与景平帝假作反目,到如今看上去景平帝被各方势力逼得释放初雪晴,一步步,都像是他们二人在对抗着什么势力。
若对方是为了用裴霁曦的伤,挑拨他们君臣关系,而初雪晴将计就计,用自己下狱,营造君臣失和的假象,同时顺带激起民愤,利用民愤,为女子去除枷锁,最终景平帝再立她为后,如此既能安抚民心,又能破了对方的圈套。
可对方,真的会这么坐以待毙吗?
若初雪晴出狱后,在自家府中禁足时,出了什么意外,众人都会认为景平帝不好公开处决初雪晴,才会制造意外假象,届时必定百口莫辩。
他心中担忧,放下酒杯,忙对裴梦芝和轻风道:“我还有事,明日不能送姑母了,轻风,帮我送送姑母。”
言罢不等他们回应,便疾风一般走了出去。
裴梦芝与轻风面面相觑,轻风一拍大腿,道:“侯爷这是想通了,去找初大人了!”
两人皆笑了起来,都以为裴霁曦是不顾初雪晴的禁足旨令,悄悄去了初府。
*
初雪晴回府路上,看到了最冷清的花灯夜。
她出狱之时,游行的人群已散去,而灯市因为没了观赏之人,摊主也都纷纷收摊,徒留灯楼彻夜通明,用明媚的颜色,衬出这节日的凄冷。
她在明面上,是被押回府的,甚至到了府上,还有众多侍卫把守在外。可她知道,这些都是奉命保护她的人。
进府之后,宋大娘让她跨过火盆,一直跟着她的小厮宋久支支吾吾不敢看她,原以为有知遇之恩的大人竟是女子,一时让他不知道怎么相处。
宋大娘让她的女儿宋玲儿为初大人准备沐浴用水,说是要好好洗去晦气。
原本这些活,以前都是宋久干,他们如今得知大人是女子,有些事自然要避嫌。宋久帮着宋玲儿把水放到房门口,支支吾吾对初雪晴道:“大人,无论您是什么身份,都是我……我们心中最好的官!”
初雪晴笑道:“我等着你考个举人出来,也做一个好官。”
宋玲儿以前很少和初雪晴直接对话,毕竟她一个未婚女子,也不是卖身丫鬟,还是要避嫌,如今才得知自家大人是女子,也钦佩道:“大人,今日我还跟着去游行了,您放心,百姓心中都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
初雪晴又与宋家兄妹闲聊了几句,宋久聊得不愿意走,还是宋玲儿把他赶走,这才帮初雪晴去倒水。
初雪晴体恤宋玲儿年纪小,让她也赶紧歇着去了,自己去准备沐浴用水。
直到房门关上之后,一直躲在廊道拐角处的裴霁曦才现了身形。
虽然初府外都有侍卫重重把守,但他观察片刻便知道了守卫的漏洞。他本应该直接去提醒侍卫,可他竟鬼使神差般,自己悄然潜进府中。
见她出狱之后一切安好,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可警醒的弦仍旧绷着,只有亲自守在她身边,才能确认她的安危。
廊下的风没有倦意,不停飞舞,冬夜的寒意侵入肌肤,可他却如丝毫不觉一般,静静观察四周,就这么默默守着她。
那割袍断义,断的是她的后顾之忧,是她的犹豫不决,可裴霁曦自己,却从来都断不了。无论是冬雪、初学清、还是初雪晴,都已经化作扯不断的线,紧紧地缚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