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半响,邹娥皇才道:“杀了人,你的手就不干净了吗?”
谢霖的泪珠一滞,“你说什么?”
“我问,一开始杀了人,谢小公子的手就不干净了么?”
邹娥皇闭眼,然后很缓很慢地说:“那倘若我告诉你,当初杀了那谢家家仆的人,不是你,是我呢?”
“你、你什么意思——”
谢霖已然呆了,“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一家仆”
余下的话还没脱出口,就先被他咬住了舌。
答案已然很明显了,谢霖怔愣道:“你那日在。”
邹娥皇不是没有回去。
邹娥皇回去了。
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围观了他痛苦的挣扎、愚蠢的等待、以及一念就灭的玲珑心。
“杀了人就不干净了么?”
邹娥皇分明是在问谢霖,然而她的眼睛始终平静地看着手上的黑剑。
“那家仆是谢家仇敌陈氏的人,他在你们谢府埋伏了三年,他那日本就是去杀你的,所以才会在袖间藏了白刃。”
邹娥皇继续道:“他是金丹大圆满,你当真以为你一个手无寸鸡之力的小公子,杀得了他么?换句话说,便是你杀了他又怎么样,他要杀你,你不杀他难道要死吗?”
“谢霖,”邹娥皇的声音极其地沉。
“你当真无路可走吗?”
“你出谢家一路上,在成为邪修之前,一共遇过四个仙门,但是你不肯改姓,不愿屈就,于是拒绝了旁人抛出的橄榄枝,继续南行,你遇见了一群邪修,遭人调戏,你愤愤挣扎,最后被路过的少侠救了。”
“路过的少侠问你想要去哪里,说他可以护送你,你明面上答应,晚上卷走了人家的乾坤袋,拔腿就跑。”
谢霖颤着声:“那个少侠,也是你?”
邹娥皇颔首,“否则你以为,哪来的少侠能打倒三个邪修,却跌在你手下。”
“后来我一直跟着你,跟着你,直到你主动扑倒在一个邪修膝下,说要学本事。”
“和一个邪修学本事——”
“学什么本事?是残害妇孺,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霖,我护送你一路,行迹遍布七个州,但我从未想过,这有惊无险的一路,最后竟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跟一个邪修拜师。我从未想过,你苦思冥想的这些日子,最后就选了这么一条道。”
邹娥皇的语气听不见失望,始终只是平静的。
但是谢霖唇瓣抖动,泣不成声。
“你明明回来了你明明跟了我一路…”
“你明明一百年前可以带走我!”
“但你为什么”
肆意的泪水如崩断的珠子一般,从小公子的眼眶中一颗颗的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