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士而言,如果说最常见的劫,还要在心魔和雷劫之间左右摇摆的话,那么死亡率最高的劫,则是非生死劫莫属了。
顾名思义,九死一生,是为生死之劫。
青度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是在她继任蓬莱大师姐那一日。
彼时,只有祭典上才能看到的道祖云无心坐在她对面,天下第一美人李千斛站在身侧为她扇风,懒散没正形的师父穿得出人意料的正式,亲手给她正衣冠;
而离青度最近的是二师伯,那个重剑不离身、在同门里算得上是对比惨烈的二师伯。
邹娥皇眼睫微垂,在青度袖口别上了象征身份的蓬莱镇魂兽。
“此为镇魂兽,蓬莱子弟,只有一人能戴。”
二师伯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过她耳侧。
在蓬莱,一场典礼最重要的人,除了受封者,就是冠礼者。在邹娥皇为她别上绣兽头之前,青度从没有想过,道祖在位的情况下,会是最不争气的二师伯主持这场加冕礼。
她盯着二师伯,看着对方质朴的黑剑,看着对方卷起的袖口,看着对方无甚灵力波动的气息。
心里有些堵的慌。
倒不是瞧不起邹娥皇,只是青度更希望在自己这样重要的日子,至少能是她让敬仰的人来给她做冠礼者。
至于她敬仰什么样的人呢也不一定非是道祖那类的大能,其实小师叔这类反杀成功的狠人她也敬佩;但无论如何,不该是邹娥皇。
这个一直浑水摸鱼的师伯。
下一瞬,青度只听见了邹娥皇的一声叹息。
“你可愿成为蓬莱此百年大师姐?”
邹师伯的声音那时听着很冰很哑,“当了大师姐后,你要面临的不止是袖口镇魂兽的荣光,更是烈火烹油;你的背后将会有无数双窥测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蓬莱子弟,求闲求散,凡事均可避世而为,独有大师姐,不能。”
“其他人可以此生不渡生死劫,闲闲散散富贵仙,青度,独有你,若你要成为蓬莱的大师姐,你只能万死中寻出一线生机。”
“其他人可以躲在山门的后面,独有大师姐,你要挺身而出。”
青度怔然,却见对方将一支玉簪别在她头上。
“死劫不避,死局不弃,”邹娥皇道,“青度,你可愿意?”
愿意。
怎么不愿意呢?
月如霜,风如刀,狭窄的巷口处。
青度眼皮轻颤,她浑身上下的筋骨都断了,止不住的呻吟一下下地从牙缝中泄出。
她不知道拉住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伤了的地方吃了丹药也不管用,她只是剩了一口气儿。
一口,一定要吐出来的气儿。
他们都说蓬莱人自私自利,守着一座孤岛不出,但他们不知道,蓬莱人连自己都不救。道义是万死不辞的蓬莱人,在意的其实不是那口阴阳彼岸的活气,而是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青度觉得,她还有很多事还没有做,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没有脚踢昆仑,没有振兴蓬莱,没有突破元婴,没有力压曲轻云,没有得到师父的赞赏
她还没能见到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