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便是两个多月的光阴。
越州宴的门扉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季节更替,也隔绝了生死悲欢。
这两个月里,强如云海道长也曾短暂地倒下,被病魔关进了隔间。
幸而他体格强健,仅仅三天便奇迹般地击退了病邪,重新披上道袍,继续救死扶伤。
泼辣能干的陈五嫂子也没能幸免,但她如同顽强的蒲草,挺过了难关。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幸运。总有一些生命,在病魔的反复折磨下,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哀泣或孤独的沉寂中,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值得庆幸的是,九成的人,在云海道长和众人竭尽全力的救治、照顾以及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下,病情慢慢稳定,身体逐渐康复,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小月儿在三叔去世后的第三天,终于从昏沉中苏醒,高烧退去,开始能正常地喝下米汤,小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生气。
孩子的逐渐康复也照亮了大家伙的心,不过因为她父亲冯雷的发病,林暖只能忍着心疼,继续把小月儿搁在病房,告诉她:“等你爹爹好了一起回家。”
六岁的娃娃帮她老父亲端碗喝粥倒也没什么问题,月儿经历此一劫也长大了不少,懂事了许多。
时间无声地流淌。康圣九年元月,林暖在越州宴度过了十八岁生辰。
二月初四,对林暖和越州宴来说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越州宴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出现新的病患,而最后三个留在隔间里的病人,也在云海道长欣慰的目光中,被确认彻底康复,可以离开了。
当最后一名康复者带着虚弱的笑容走出隔间,整个越州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不是死寂,而是一种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的安静,一种漫长的黑暗即将迎来黎明的平静。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扇紧闭了两个多月的大门上。
林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鼓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看向身边的云海道长,十八岁的道长添了几分风霜,但眼神却坚定如皎皎明月,更有蕴含着洞悉一切的通透。
他微微颔首。
林暖到那扇厚重的、落满了时光尘埃的大门前,她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在了冰凉的门闩上。
门闩被缓缓拉开,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声响,仿佛推开了时光的闸门。
接着,随后,众人一起上来共同将紧闭的大门向外推开——
“吱呀——”
一股久违的、带着初春料峭寒意的风,瞬间涌入,卷起了地上的微尘。
而紧随其后的,是那阔别已久的、金灿灿的、无比真实的阳光!
它不再是透过高窗投下的斑驳光影,不再是人们心中微弱的期盼,而是如此磅礴、如此热烈地倾泻而入,像一道温暖而有力的洪流,瞬间冲散了越州宴内沉积了两个多月的阴冷、药味和死亡的气息。
光线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却又贪婪地想要拥抱这光明,那阳光投射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投射在疲惫却洋溢着喜悦的人们的脸上,投射在有些空荡的越州街面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宣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