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三场雨,越来越凉,倒不像初秋
七月的别称
了。
前一日才出城,这晚本该住路上,路过庄稼地时,她叫他停下来看看。他看她起了兴致,就决定入乡借宿。
这里都是平地,房屋四散,走哪都有人家。都是茅草土坯房,他挑了一座看着干净的,说明了来意。
户主是个中年妇人,很是防备,上上下下反覆打量,他干脆闭嘴,让巧善去答。
她看着乖巧无害,总算说动了人,给了一钱银子,换来两餐一宿。
饭是一锅做的,但要分开吃。
她蹲在那堆秸秆前看过,随意点了几株数豆荚,回头告诉他:“这里的收成还不错。”
“嗯,两地离得远,那边缺雨,这边有。你不要担心,才刚拿到的信:那几个县的粮价都只是略涨,已经买了几车捎去定江。只要陈粮糙粮,便宜买便宜卖,方便穷的那些人。有自己人看着,买多少有个定数,不会叫人囤了再去坑人。”
“好,你们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她往竹椅上一靠,仰头望着房梁,悠闲地说,“这样的屋子也很好,冬暖夏凉。房前屋后种些菜,想吃什么拔什么,新鲜可口。”
“自在!”
“对!”她坐起来,欢欢喜喜说,“我会种菜,要是外头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去乡下也能活。”
“担心我啊?”
她被戳穿了心思,抿着嘴笑,见他一直盯着,想起这里是别人家,怕被看出什么来,便拿了帕子盖住脸,小声说:“心疼你。赵大人是官,他家女婿也是官,你夹在其中,要是束手束脚,处处被为难,就别去做了。赚不到大钱不要紧,小门小户也是福,自自在在比什么都好。”
他领了这份情意,但他不甘心一辈子平庸,只要腿还能动,那就要奋力拚一拚——风吹日晒辛苦刨地,她愿意去做,他可舍不得。
“没事,这些人耀武扬威,把面子看得比命重,只要掐住他的命门,从此服服帖帖,嘴也能闭紧了。”
那是他想做的事,只要他不怕,应付得过来,她也不会多话,点头道:“也好。”
表明了是夫妻,主人家却忌讳着,不叫同处一室,说是这里的规矩,虽有多的空屋子,但那妇人非要把她叫去同睡不可。
听这人的意思,好像他们会做什么狂妄的事玷污她家似的,赵家禾听了有些恼。
两人至今清白,更不会在别人家行房。可是这些话,不好明着说。
不同住就不同住,她睡那间空屋,他只要条长凳即可,一刻不离守在屋外。
那妇人仍旧不放心,半夜三更起身来查看,光看到他在屋外还不放心,非要把屋里的她也叫醒,再三叮嘱。
怕是疯了!
他气得不轻,巧善隔着窗哄:“做饭那会,我跟她说了几句。她家交不起钱,男人和两个儿子都被征去守海防了。一怕风浪大,二怕真有倭寇来犯,这里又赶上七月,她日夜担忧,生怕犯了忌讳会触霉头,才会这样啰嗦。我们本不该来打扰,你多体谅体谅。”
“知道了。你问她了吗,多久征去的?”
“上月。她说这附近家家户户如此,你说的没错,真要打仗了。”
“那我们走快些。”
“好。”
他走到窗边,将手竖着插进窗栅里。她仔细听了会,再把帕子搭在上边,隔着它抓握他的手,压声说:“快睡吧。”
他收回手,乖乖地回去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