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假设,在他平静如深潭的双眸之下,都显得那样扭曲多疑。
乔裴,似乎是当真对宰相之位,毫无留恋了。
“若是将你老师提上来,接你的位置,如何?”皇帝问。
乔裴答:“一切以陛下圣心决断,便是最佳。”
“那么莫仁秋?”
“臣与老师,都听任陛下安排。”
莫仁秋与高鉴明不和,与乔裴更不和。
至于楼知怯、周钊,这两个在他那里,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如果当真提了莫仁秋上来,可以说乔裴一系的势力,从朝中到边关,不被拔个干干净净都算好的。
更甚者,追究上一任的过错,将他拖出来安个罪名下狱,难道又是什么难事吗?
而乔裴却仍不为所动。
皇帝偏头,倚着自己手指,按压太阳穴:“你倒是个情种。”
乔裴垂眸。
他知道这时保持沉默最好,但面对皇帝——一个将他从一窝子小乞丐里提拔出来、送给高尚书做学生、一路扶上宰相位的人,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改变他一生的人——仿佛总想说些什么。
他看向皇帝。
惊异地发现自己心中积攒的怨怼、痛苦、隐恨,到了这时,都已经消散不见。
他只想立刻、下一秒,就赶到蕲州,去见沈荔。
去见她,听她说话,被她余怒未消地轻轻讽刺两句,说乔大人倒是会演戏也好。
光是想到她,乔裴都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身体里,其实本当有许多复杂、沉重的事物,这时却一点都不剩了。
叩谢圣恩后,皇帝摆摆手叫他自便,乔裴便出了殿外,抬头看向这一方天色。
刚下过雪,其实仍是灰扑扑的,倒有些云彩,衬得更白许多。
不知道那信,她收到没有。
乔裴看着天边细细长长流云,雪白,如茉莉花的颜色。
便又忍不住想到沈荔。
只盼她平安无恙,等到自己赶去。
*
蕲州城门已经隐隐可见,又走了几日,云开军大军一行便到了城门口。
“将军,前面戒严了。”周雨回禀,“当是李大人下的令。”
周钊虽说是云开军统领,在其中威望也非当地官员可比,但政务处依然有知州李大人在,轮不上他插手。
像是之前他回朝禀报军情,蕲州自然就轮到李知州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