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尔拼命回想,可她的声音已经变成遥远的回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四个人一起上课、下课、完成任务——他们曾并肩作战,在精神图景里构筑防线,抵御外来的侵蚀。
可现在,那些面孔正在溶解,像被雨水冲刷的粉笔画。
他记得他们的笑声,记得他们在食堂里争抢最后一块炸鸡的幼稚,记得深夜讨论战术时烛光在墙上投下的摇曳影子……但细节正在剥落,像老旧的墙皮,一片片坠入黑暗。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闭塞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高崖上,眺望远处从未见过的城市灯火。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触摸到了世界的边缘。
他和南菘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也成功来到了这座基地。
可现在,那片风景正在褪色,变成模糊的水彩,被某种更庞大、更不可名状的存在覆盖。
还有“父亲”——那个男人真的存在过吗?
布洛尔记得他的手掌粗糙温暖,记得他教自己如何握刀,如何在雪地里生火。
可当他试图回忆父亲的脸时,视野里却浮现出无数张重叠的面孔,每一张都在无声尖叫,像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
还有从他记忆里就一直陪伴他的爷爷奶奶——他们曾坐在炉火旁,给他讲那些古老的故事,关于森林里的精怪,关于夜晚不能回应的呼唤。
奶奶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秘密,爷爷的烟斗里飘出带着苦味的烟。可现在,他们的身影正在虚化,像被风吹散的雾。
“我是人吗?”
布洛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细小的虫,又像是某种更古老、更不可言说的存在正在苏醒。他的血管里流淌的真的是血液吗?还是某种更接近黑雾的液体?他的骨骼是否正在悄然变形,适应某种非人的姿态?
他的大脑在抗拒,在尖叫,在试图抓住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认知。可每当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那记忆就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
“你曾经是。”某个声音在他颅骨内低语,像是千万个重叠的嗓音同时开口。“但现在,你正在成为更伟大的存在。”
布洛尔张开嘴,想要反驳,想要嘶吼,想要证明自己还是人类——
可他的喉咙里,只传出一阵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混沌的低鸣。
新生的复眼里倒映出宇宙真相:那个罗盘根本不是测量工具,而是某个沉睡巨神的乳齿。
当黑雾完全吞没空间时,布洛尔理解了所有语言的本质都是尖叫的变体。
他的声带进化出发光器官,用鲸歌的频率吟诵着《玄君七章秘经》缺失的章节。
在彻底异化的前一刻,某个尚未被污染的脑区突然闪过最后的念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