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正在收麦子的老农说道。
严敬渊怔愣,“小江?可是匠作坊的新师傅?”
“不是。”老农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官人,会算账,会画图纸,还教人识字算数。”
听到这样的描述,严敬渊心里隐隐有了个答案,常在农田走动,帮人算账,还很年轻的小官人,只有那个江泠。
原本严敬渊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但听说了他的身世后,他不免也有些偏见,后来公务繁忙,鲜少来这儿,也未曾再见过那个少年。
严敬渊抬头,张望四周,“他今日来了吗?”
“来了。”
老农抬起手,指了指田野深处,“在那里帮翁老婆子收麦子呢。”
严敬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极目远眺,万顷金波涌动,少年一身白衣,夕阳余晖在他身后缓缓铺开,微风拂过,麦浪环绕着他,如群山拥翠。
严敬渊问道:“他常来此地?”
“是。”老农说:“小江是个顶好的孩子啊,虽然话不多,看着冷淡,但其实只要找他帮忙,他都应的,他自己腿脚不好,还帮我们这些老东西干活,从来都不要钱,去年田主故意克扣工钱,还是小江拿着账本去帮我们要回来的,田主凶悍,那孩子被打了一顿,养了几日的伤。”
老农夸起少年,好像怎么都说不完,说到他被打,脸上又流露出心疼与愤怒。
严敬渊若有所思。
田里的麦子收完,少年一步步走到茶棚下,严敬渊仔细观察许久,发现他真的腿脚不便,走路也有些不平,传言中,他因为犯了包庇之罪,还是罪臣的儿子,因此被抓进大牢,出来时腿就断了。
严敬渊想起许县丞的亲家,那个给他送过地契的江家大爷。
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阴险狡诈,又愚蠢狂妄,江泠究竟犯下了何事,才会被宗族赶出呢。
正想着,少年已经走近茶棚,店家一见到他,就给他端去一碗麦茶,江泠要给钱,店家不收,两个人推拒许久。
严敬渊一直盯着,过了会儿站起身,走过去。
面前覆上一层阴影,江泠怔住,抬头。
一个眼熟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先前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倒是许久不曾来见过小友了。”
严敬渊笑容慈祥,脸上带着歉意。
江泠认出是谁,有些惊诧。
去年他在城外认识了一个颇有学识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不过男人后来再也没有来过,江泠除了觉得那位严姓商人是有事缠身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男人打听到他姓谁名谁,不愿再与他相交。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江泠平静接受。
突然又见到此人,他不禁讶异。
男人很熟络,自然而然地同他谈论起水利农事上的事,夸赞他图纸画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又有学识,在田间劳作,完全是大材小用。
江泠想了想,说:“国之所以存亡,视乎稼穑;世之所以盛衰,系于耕耘,我读过许多农书,我想将我学到的知识用于实际,让水车效率更高,粮食更加充足,百姓不再为虫害、税收困扰,读书是为了明辨是非,将来一展抱负,有更大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无论怎么走,只要殊途同归,书便不算白读。”
严敬渊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多人读书的初衷,都是为了做官,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