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诫自己,虽然一无所有,可人至少要讲自尊,既然她开口让他走,就切莫卑微乞求,尊严扫地不说,还无甚用处。
让你滚,你就干脆地滚,难道还有什么奢求的资格吗?
短短半年时间,他挣到普通人几年的收入,见识过从未目睹的人生,也动过不该动的心思,此时体面抽身,已经是她手下留情。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林泮一遍遍告诫自己,终于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电梯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默然加速,眨眼便在他面前敞开大门。
深木色的墙板泛着幽冷的光泽,一尘不染的明镜照出他的脸孔。他看见一个小男孩倒映在镜子里,是在冬夜被罚站的清白面色。
林泮安静地看了他一眼,提着行李箱走进去。
电梯门关闭,钝钝地下坠,微微的失重感。
他有点恶心头晕,眼前出现大片黑影,于是微微后退半步,靠住电梯栏杆,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脆片。
昨天出发前,早晨他在郁金香路的别墅里烤的,给她路上当零嘴。
林泮拆开纸袋,咬住里面塞满坚果的脆片,慢慢咀嚼。
糖分迅速消解了低血糖带来的晕眩。
黑影褪去,地下车库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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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手中的车钥匙卡,机械地走向她的车驾,感应刷卡,驾驶座的门
()无声无息地打开。
林泮坐到柔软的真皮座椅中(),想启动引擎?()_[((),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真奇怪,昨天六点钟不到就起床,陪她一路从卫星城到上海,再去超市、收拾东西、布置房间,连轴转二十个钟头,也没有这样的累。
现在却又倦又累,眼皮沉得打架,他不敢开车,靠住座垫想休息一会儿。
不到两秒钟,意识便遁回梦里。
他回到了幼年的保育院。
那天难得人工降雪,细碎的雪花飘过脏污的玻璃窗。
他看得入了迷,没有听见集合的呼喊,结果被怒气冲冲的副院长逮住,劈头盖脸一顿教训:“我喊了多少遍,为什么不过来洗澡?”
“我没有听见。”小小的林泮回神,嗫嚅解释。
“说谎!我喊这么大声你听不见?知道热水多贵吗?为了给你们洗澡,茶房都停水了!”副院长冷笑两声,看着不远处张头探脑的小孩子,决定杀鸡儆猴,“别以为院长夸过你,你就有特权!喜欢站在这里是吧?今天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站这儿!”
林泮脸色煞白。
副院长却看也不看,催促洗刷过的孩子们回宿舍:“这么冷的天,陪你们在这里闹腾,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进去,马上!我看谁还敢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