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从这动作中预判到他将会说出什么来。
“阿娟承蒙主子收留照顾,大恩大德,唯来生得以回报。阿娟一生为奴,烙印刻在身上洗不掉,再做不回人,这辈子也就这么烂了。不愿再连累诸位,有违主子期望,还请望您……
就此忘了我。”
少年久跪后起身,再是没回过头来。
两人擦肩而过时风带动少年头后发带飘扬,似有似无撩拨了顾望舒的手腕。
却是相互心照不宣,谁都没能鼓起望向对方的勇气。
阿娟在苏东衡得意笑容中被挽进怀里,推进那二乘马车之内,落了幕帘。
顾望舒木然低首,看地上阿娟跪过的位置留下枚巴掌大的小木牌。
刻着个漂亮的娟字。
喉咙里苦得厉害,周围人团团聚在一处,怎得甚觉孑孑宛若孤影独身。
“何苦……”
何苦要做此选择。
人群未散,苏东衡坐在马车内,隔着薄纱帘幕隐隐看着顾望舒弯身下去拾起个东西,又瞥向身侧畏畏缩缩老实蜷着的阿娟,两指夹起他身上海棠紫水波绫衣。
“他给你买的?确实好看。”
少年惶恐回头,好像要把自己全缩藏进马车滚滚木声中去。
片刻犹豫后发疯了似的脱解起衣裳。
府外姚十三原地脸色发白眉头攥得生紧,以至于两侧兵士全都盯死他们军师眼色,做好随时抽刀抢人的准备,
却是隔了好半晌,才听他讥讽一笑道了句:
“回去吧,反正他自己选的。没意思得很!”
想来人性还真如难圆破镜,摔碎只需瞬时容易,可若再想使其重圆,难免割得修整之人满手伤痕。
费尽心思重整的镜面,还留下粗糙难看疤痕不说,反倒更为脆弱得一触即碎。
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留期望招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