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叶昕性格乖戾,自己也从没跟她单独相处过,不清楚她何时会暴怒。
若是惹恼了她,自己怕是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纪清渺忽然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要不是为了纪清瑶这个唯一的表弟,他从没想过和叶昕产生交集。
纪清瑶总跟他描述叶昕如何如何宠爱南羽白,他听得心无波澜,只觉得纪清瑶太死心眼儿,偏就看上了叶昕。
“我……”纪清渺决定从叶昕感兴趣的事情入手,他目光落到摆满了一桌子鲜艳欲滴的花朵,一看便是刚被折了枝不久,色泽才会这般新鲜,“殿下,修剪花朵也是有技巧的。”
叶昕手上的剪子一顿,问道:“什么技巧?”
纪清渺愣了愣,
他以为对方会直接把花塞给他,命令他帮忙修剪,没想到她还有这般虚心请教的时候。
“请问殿下是要插花还是制成花束?”纪清渺定了定神,竭力把声音放轻放柔,“若是插花,放入瓶中便要讲究一个错落有致:有的花枝长一点,有的剪短一点,插入瓶中时它们仿佛在花瓶里自然地绽放,层层叠叠地遮住瓶口时不显拥挤,而是有层次感,有舒展和轻盈的感觉。”
说着,他伸出宛如羊脂玉般白皙的纤指,一看便是保养得宜才有的细腻与白嫩,
他隔空虚虚指向桌上的一枝花,示意叶昕看过去,“瞧这花的枝干,它本身的弧度便非常优美,若是将其插在细细的瓶口中,再留一两片叶子,便足够优雅美丽。”
“可若是制成花束,花枝便要修剪得相对齐整,更要注意花束的配色是否冲突……”
纪清渺轻声细语地讲解,叶昕的视线却不觉落到他浅粉色的指腹和清透白皙的指节上。
视线逐渐往上,这是一双形状优美的手,纤细而不失柔韧,如青葱修竹般莹翠又如和氏美玉般细腻,完美得竟能和南羽白一较高低。
叶昕一边欣赏一边暗自赞叹,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对于自己的惊异。
许是南羽白处处都长得符合她的心意,以至于她习以为常,从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等癖好。
纪清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有些灼热的视线,烫得他指尖一抖,纪清渺慌乱地把手缩了回去,却又竭力把声音端的平稳轻缓,“……殿下,我的话说完了。”
叶昕从容不迫地挪开目光,如实夸赞道:“太后的手很漂亮,与我夫郎的手不相上下。”
纪清渺长睫轻颤,不禁掐紧了缩在袖中的指尖。虽说对方并非逾矩也并非调戏他,而是在思念自己的夫郎,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受到他人的夸赞。
先帝选秀时,他能逐级杀出重围、获得进宫侍奉的机会,容貌、身材、体态、德行自不必说,可在这美人如云的深宫之中,他便算不得顶尖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孤零零一个人长守青灯,还是头一回得到一个女子的夸奖。这样的感觉真是奇异,让纪清渺静寂多年的心灵如同一口枯井咕噜噜忽然冒出了活水般活泛起来。
“……原是如此,”纪清渺觉得自己的耳朵根有些发热起来,却还是敛下眉眼、规规矩矩地说话,“殿下妻夫恩爱、后院和睦,身为长辈,圣上、君后和我就都放心了。”
眼瞧着纪清渺年纪轻轻就装得像中年人似的稳重端庄,他面容尚带青涩的稚嫩,声音不刻意端着的时候也跟纪清瑶一样俏皮,偏要说什么“身为长辈”,“放心了”之类的话,
叶昕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纪清渺不知所以,轻声问道:“殿下笑什么?”
“笑你年纪轻轻就端得那么严肃老气,”叶昕见他没有架子,也没什么脑子,性子还算清澈良善,跟她也非敌对关系,开开玩笑也无不可,“你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应该像我一样吃喝玩乐,而不是压抑自己的性子整天诵经礼佛。”
“当然了,我可没说诵经礼佛不好,只是你这个年纪不合适,”叶昕晃了晃手上的剪子,将残留其上的琐碎枝叶甩掉,慢悠悠道,“你跟纪清瑶是表兄弟,又长得那么像,性子应该也大差不差吧?为什么他那么活泼,一看就很有活力,你就死气沉沉的?”
纪清渺神色恍惚一瞬。
原来他是死气沉沉的吗?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在做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