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干急吧。”
情绪高涨时那是豪壮,低落时那是凄凉,陆海驹马上变得低落:“一辈子混不得一个婆娘,有的人女人却多的很,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呀!你可知柏狗蛋儿临死时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倒记得很清白哩。”
“嘿,我不知道。”
“大热天伤口肿胀,化脓,溃烂,流脓血,一口水也喝不下,最后发高烧,神情迷糊,狂呼乱叫,冤枉啊冤枉,狗蛋蛋冤枉,我连个锅底也没刮到,就挨了黑挫。走,不说了,哥带你去溜溜。”
人人都有情感,人人对生活的环境都有感知,只要有一颗跳动的心就要去生活,都要为那张嘴而奔波。
陆海驹在年馑刚开始的那几个月里,早早就断了粮。于是就带着憨驴到殷实的人家去乞讨。他知道,自己平时好吃懒做,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单独乞讨不能十拿九稳,带憨驴陪同,基本上百分之百。因为憨驴自小就没有父亲,十几岁母亲得病又死掉了,整日里穿着一件破棉袄,棉絮有五六处露出在外,见人基本上就一种路数:“嘿嘿”笑两声了事。
本村陆贺氏家两人也去乞讨过,三娃与陆贺氏不计前嫌,打个照面,勺了两碗包谷糁子递给两人后就关了门。
柏智麟家两人常去,有时高氏不给情面,两人就赖着不走,实在拗不过,每人给了一块锅盔后就铁青着脸把两人往大门外推。陆海驹厚颜无耻的从背后感受到了高氏指尖传递的温存,差一点就流涎了:“谢了,谢谢弟媳妇哩。”
东陵村讨罢,陆海驹就领着憨驴去了外村。陆海驹心里清楚,老是在村子里乞讨,总不是办法,总有不给的那一天。到外村去还可以回来再要,在那整个冬天,陆海驹和憨驴走过北面的江家寨,东原的龙湾村,徐家坡村。西园的雄家村,王乐村。南原的张家沟村,西凹村,更远的米家堡村。所到之处,只要瞅准哪家门楼高,院子大,房屋多,就直扑那家,双手一伸,直接索要,不管给啥,只要是吃的东西来者不拒。两人要饭乞讨,全是干货,没有套路,没有专业术语,伸手掂来。一个肃正的眼神传递,吃的东西就来了。
最开始两人要的东西有结余,于是就放在家里慢慢消耗。后来乞讨的主家自己家都没有粮食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吃结余的乞粮。等把结余的粮食也吃完了,陆海驹傻眼了,掖了掖破旧的长袍棉衣对憨驴说:“坏哩,没粮哩。”
“龙湾村赵增银,”憨驴提醒。
两人再次来到龙湾村赵增银的家,敲了门后,里面拴着的狗就“汪汪”狂叫起来。没多大回,身板硬朗的赵增银给开了门,一看又是这俩人,马上就去关门。陆海驹一看不妙,马上屁股一紧一紧的溜进了院子,人笑肉不笑的说:”贺老爷子,俺弟俩都两天没咥饭了。”
“你没咥饭关我啥事?你以为是以前,我家地多的是,有的是粮食。现在我和你们一样,哪弄粮食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赏点吧。”赵增银刚想再说什么,小儿子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有,我家有馍馍,我去给你拿,”说着,赵增银小儿子又蹦蹦跳跳跑了回去。
这时庞氏挺着大肚子,从厦屋出来。赵增银歪着嘴示意她回厦屋里去。宠氏迟疑了一下就要回转身。这一切被陆海驹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眼神可不是一般的眼神,这中间肯定有猫腻。他不失时机地走上去给庞氏打招呼:“喂,弟妹不认识哥了?哥是海驹娃,我和福娃是同辈,你也喊我哥吧!”
庞氏不置可否“哦”的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厦屋。这时赵增银的三儿子蹦蹦蹦跳跳出来给两人每人拿了一块烤饼。赵增银马上呵斥儿子:“小三子,下次一定不要再给他们,咱家都快没粮了哩。”小三子没有理父亲,指着门外:“走,走吧。”
陆海驹与憨驴边走边啃冰凉的烤饼,陆海驹眨着眼睛说:“这个小三儿长得墩实,心眼不坏。他这个一堵墙一样的父亲不像好人。”
“管他好不好哩,给我们咥的就是好哩。”
“他看福娃婆娘的眼神怪怪的。"
憨驴说:"你可是撑的,他什么眼神关你什么事?嘿嘿。”
回去后,憨驴没有回家,陆海驹仍在回忆赵增银看庞氏的眼神,正在寻思给这件事定性,一股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猛的弹跳起来,大喝一声:“我的乖,这是谁家还有肉炒哩。”
两人寻香来到柏智麟家东边的巷道,厦房里露出灯光。陆海驹牵着憨驴的手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透过只有黄豆粒大小的一个洞往里瞅。高氏与柏智麟正在对饮,陆海驹舔了一下嘴唇,听高氏说道:“智麟,这些年我对你咋样?”
柏智麟说:“很好哩。”
“我有没有和人吵过架,拌过嘴?”
“没有哩。”
“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呀,母猪原最好的女人呀。”
“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你为什么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呢??”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办的事就不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