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雪粒子扑在戏台斑驳的朱漆上,赵继业跪在后台青砖地,膝盖渗出的血把月白褶子染成红梅。
班主捏着黄铜烟杆戳他锁骨:"小业子,李参领要的是《思凡》,你偏唱错半阙《牡丹》……”
“是我教的。"
帘外飘来一声清音。一个俊朗青年的男子,披着半旧狐裘倚在门框,指尖还沾着勾脸的金粉,
"昨夜教他《游园》,倒把魂儿游丢了。"
班主讪笑退去,赵继业盯着那个俊朗青年,那是他的师兄,叫楚云澜,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戏班子里的头牌。
整个戏班子,赵继业,最崇拜,也最羡慕的就是师兄。
师兄又换了一双新鞋子——皂靴上银线绣的蝶。那蝶翅随着楚云澜蹲身的动作颤动,落下一方丝帕按在他渗血的膝头。
"疼么?"
楚云澜的丹蔻染红了帕上白梅!
"下回官老爷点戏,你只管往我身后躲。"
……
一幕记忆消散。
又一幕记忆,在林尧的脑海中浮现。
后台炭盆爆出火星,赵继业嗅着师兄袖间沉水香,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自己随戏班外出唱戏,却在乱葬岗走丢,当班主好不容易把他捡回来,他昏迷不醒,病入膏肓……直到这缕香气驱散腐尸恶臭——楚云澜把自己妆匣当了,换得郎中一剂续命汤。
暮色漫过雕花窗时,赵继业在妆镜前为楚云澜描眉。
镜中人不似台上美人,倒像工笔勾勒的玉面修罗。
"师兄,今日张督军府上夜宴……还是我去吧,他本来点名要的就是我!你去的话,万一官老爷怪罪,整个戏班子都要受到牵连。"
楚云澜忽然按住他颤抖的手!
“无妨的。”
“那张督军,什么脾性,远近闻名,少男少女,只要生的好看,他都不放过。”
“这种事情,你没有经验,但师兄有。”
“我打小就开始应付各种官老爷!”
“你别担心,此时尽管交给我。你且去城隍庙替我上柱香。"
……
画面再次破碎。
新的画面出现时。
是更漏敲到三更,赵继业攥着半块冷掉的桂花糕奔回戏园。
后园古槐下,张督军的猩红斗篷铺在雪地上,楚云澜的白色中衣浸着暗红,像被揉碎的玉兰。
那官老爷打着赤膊,提着酒壶踉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