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握忽然就明白了。
崔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在夏夜的风里显得温热而柔和:“朝上如我一般年纪致仕的朝臣也不少。”
这些年的宰相们都太卷了且不论,但普通朝臣致仕年纪,还是基本都卡在七十岁前的。
“太常寺原就不是我所长。当年先帝与我此位……”只是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了他,并且希望他作为太常寺卿常去看他。
但对崔朝来说,他哪怕不是太常寺卿,也不会耽误他常去太庙陪伴先帝。
至于鸿胪寺,他在外交学院任教也有九年了,所学悉以教给学生,亦或是变成书籍。
“夏日里去上阳宫也觉得累的很。”
崔朝道:“虽说我不像王相一般,天天念叨着致仕,但我心里,也是一直想致仕的。”
他端起了他手边的玻璃杯:“还请大司徒代我在陛下面前陈情。”
杯子停在空中半晌。
崔朝也不催促也不放下,只是安静地举杯等着她。
直到姜握最终端起杯子与他相碰:“好。”
夏夜中,玻璃杯相碰的声音清脆作响。淡紫色的酒液中倒映着天下星河灿烂。
*
而这一年,如崔朝一般请姜握代为陈情致仕的人,还不只一个。
尚书省。
姜握起初是下意识摇头的:“那不行。”
裴行俭想致仕,她一听这件事,就把自己摇成了阿鲤小时候玩的拨浪鼓。
见此,裴行俭解释道:“我是有缘故的。”
然而却看眼前大司徒已经开始‘认真’盯奏疏,显然单方面要结束这段对话,裴行俭有点无奈。
他道:“我致仕也不是不干活。”
触发了关键词,姜握抬起头来。
裴行俭在姜握对面坐下来:“陛下是明有定规:不管是京官下派,还是直接去吏部考官,各州县的官员均不得回祖籍为官。”
即官员‘尽用别郡人’。
这种地区回避,除了打压世家,自然也是一种避嫌,以及防止政治腐败。
而除了地域本乡上的回避,朝堂上还有些虽未明定,但也是普遍公认的‘潜规则’。
比如,父子、祖孙、叔父兄弟等,自然不好同省、同部为官。
打个比方,总不好儿子在负责户部负责拟度支计划,而父亲就负责批准计划。
“其实,别说同为宰相,就算是我为宰相,夫人为尚书……若换成父子或者是兄弟,在从前也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库狄琚晋升路径不同,一路是从城建署上来的,而且,对朝臣们来说,父子、兄弟同为重臣,需有一人辞官避嫌这种事,他们能找到先例,但夫妻俩同朝为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