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皇帝低声道:“所以,兄长最后也留了一件玩器给我吗?”
他推开窗户,把这枚占风铎挂在窗下的金钩上,风吹过,竹片响动。
“陛下。”姜沃听了片刻后道:“这不是师父做的占风铎。”
皇帝闻言回头,奇道:“不是袁仙师还有谁?你送的吗?”
姜沃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摇头后轻声道:“这枚占风铎竹片相串的顺序,有两处是反了的。应当是做的人,并不深解风角占,是对着图谱做成。”
所以,不是任何一位风水术士做的,而是……李承乾自己做的。
皇帝像是凝固住了一样,良久,才慢慢的转过头去,再次看向窗下挂着的占风铎。
竹片轻快作响。
皇帝于那日后,再度病倒。
直到入冬,方才好些。
*
此时姜沃与师父对坐,既说起皇帝的病情,自也不免说起京中朝局。
先说起的,是一位太子妃。
不,准确的说,不是一位现太子妃,而是一位废太子妃。
曾经的太子李承乾的正妃苏氏,实在是个聪明人。
她曾经在皇室多年,见过这其中君臣父子,更亲自经历过残酷的天家易储争储之事,她很明白帝王之心。
甭管皇帝对兄长的过世,有多么悲痛和逾礼的追封,苏氏都清醒的很——
她从不盼着她的孩子,经过这件事,借着帝王的情感,从庶人之子,变成亲王之子,将来好继承爵位。
相反,她对这件事很是畏惧。
当今储位之晦暗难明,更胜贞观一朝!
苏氏这些年避世而过,是希望所有人把她们母子忘记,让他们能够安心的过日子。
换句话说:活着,平安最重要!
于是,皇帝虽然下恩旨追赠李承乾为恒山王,归葬昭陵之阙,苏氏却在第一时间就令儿子上书,坚辞承爵之事,连她自己,也辞恒山王妃之诰命。
一言以蔽之:坚决做庶人白身不动摇。免得有人拿他们孤儿寡母作筏子。
尤其是多年下来,苏氏也多少明白了些皇帝的性子,才不是先帝一朝,他们都认为的‘晋王为人软善仁厚’。
他的心软,只针对特定的人,而且不往子孙后代覆盖(比如长孙无忌的子孙再有人犯事,皇帝收拾起来丝毫不留情。)
苏氏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再被牵扯进本朝飘摇不定的储位之中。
不然,皇帝可能又要‘哭着’处置亲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