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的亲娘亲,也鲜少对小时便到处调皮惹事的我露出这般的神情。
我霎时一愣,却见那只枯瘦抬起的手举到一半,像是想要抚摸我的头,但又不知为何微微一愣,终是轻叹一气放下。
“老奴年老且忘了…殿下如今已然是青丘的帝姬了。”
那缱柔下来的目光叹息般地将我从头至尾再度流连地细细扫了一通,末了只轻喃了一句:“真像…”
“像先帝,眉目却也像君后那般的轮廓。”
“您认识先帝…?”
一时嘴快,待到反应过来我才懊悔地发现我竟忘了改称呼,孰知对方好似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或许也大抵是因为沅夕出生未久就没了爹娘的缘故,倒对自己的生父母也是不亲,哪知对方无奈笑道:
“我自是你母皇的第十叁个妹妹,又如何不识她?”
继而又似想到什么,表情转为了一股淡淡的自责:
“这也不怪你…阿钦…狐帝小子这些年忙,恐你自己一人也逍遥惯了,小时的事也未有人与你再言,也是常事。”
“那这内宫…?”我心中微动,赶忙趁势顺着话语问下去。
“自是狐族的缘故。”
我心道果然,却继见得对方微扬起头,可谓是声声傲气,絮絮又道:“那些个攀附小族又如何有胆占了我青丘的位置,冒犯了殿下,往后一族恐怕不想于下界再何有立足之地,莫不是自寻死路!”
啊这…哪有这般严重…
不过回想起来,从我入这重歆宫府之日,这一个个仙族看似初涉世事,莫不是一把八卦的好手,皇族出身之下可谓个个是人精,上赶着讨好沅夕这层的身份,唯有的名额无非青丘不插手,恐怕也难得落到别人的手上。
可这万年一新的状态,除却沅夕的身份却还有个青丘的皇族在这…难免不令人多想。
天帝怎会允许这般——
“老奴当年是自愿留下的。”
我眨了眨眼,却见面前之人几番欲言又止,却终还是开口道:“那时的皇族纷争…我不愿参和在内。”
令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好似从哪条野巷子听来的故事,说这狐族千古第一男帝的沅钦,自也是踩着许些同族血肉上位的血腥历史。
有争斗…便会有牺牲,这好像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可落到面前老妇的脸上,却只剩了眼角的一片神伤。
一时相顾无言。
我竟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抑或是再想从这仙婆嘴里套出些什么,沉默之间,面前之人也是一脸的欲言难尽,却终是未曾开口。
然眼见面前的天光欲高,我这才忽而想起昨夜书房的一片狼藉,方欲匆匆告辞之间,却又被身后一语唤来的声音叫住——
我转过头去,那抹强撑而起的笑依旧有些勉强,可我知晓那些话句句属心。
“夕儿…”
她远远朝我轻道:
“你是青丘的帝姬,更是他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
“十万年前先帝过世时,你还只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狐狸…君后走得更早些,先帝知晓怀上你的那一日,与红事一齐置办的,还有他的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