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好不好的”说的有些不吉利,他一下急了,囫囵着抱着她坐直身,两人脸对着脸,坐在灯影里。
从俩人好了之后,总听她说生产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所以她有孕,他高兴,又隐隐忧心,一日孩儿不落地,一刻也不能放心。她知道他忌讳,但是为了劝他,下了猛药,把最坏的情形预先打算出来。
他摇着她,说:“别瞎说,进了腊月,一句不好的话儿也不能说。咱们的小娃娃,一定平平安安;还有你,不想夜里起来换尿布,有我呢。这天下,治好了也是要交到我们的孩儿手上。快,重新说句吉祥话儿。”
她不理他,定定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在意,你也能?”在意什么,没明说,可以他们俩的心有灵犀,不必明说也该能懂。
他叹口气:“譬如由奢入简难,毕竟英俊了十几年,骤然失了,总是有些芥蒂。只是终究是末节,这世上另有许多更值得着意的事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能懂吗?在他心里,她,她和他的小娃娃,都在他的相貌、甚至他的天下和他本人之前。褪了天子的光辉,他可以只做她的夫君,她的孩儿的父亲,而且原他的本心,他先选她,然后才是相貌、天下,跟她比起来,相貌天下都算是身外。
他就是这样的恋爱脑,痴情专一,爱江山更爱美人。
只是,他恋爱脑的对象本不是她,好在就在这个当下,此时此刻,他着意的是她。她对他会意地一笑,说:“这样最好。我就放心了,咱们都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你我也算是患难夫妻,不光患过难,而且正共患难。你的相貌、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更不要在意。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儿。只是我冷眼看着,你像是对母亲有执念……”
“我也想通了。别人怎么对我,我做不得主。我自己当个好娘便罢了。”她说着摸了摸肚子,“它一天天大了,这么坐着难受,万岁容我歪着回话儿。”
福临小心把金花囫囵个儿摆倒,问:“刚说什么‘肚腹大’?宝音瞧过嚒?”
“别人五月才显怀……姑姑瞧了没说什么。姐姐让我少吃,怕以后不好生。不过我觉得说这个还早,它还没长齐,我不吃,它怎么长。只要它好好的……”他俩只要一说小娃娃,便聊不尽的话儿,“万岁以前见佟妃她们什么样儿?”
他皱着眉头说:“我哪儿知道。不说没见过,见过也不记得了。”
她坏笑着看他,说:“‘不记得了’,这是标准答案,只要是现女友现妻问前女友前妻的事儿,统统应回‘不记得了’。”
眼看着他额上笼起一层细密的汗雾,他皱着眉说:“真没见过。”他以前对后宫的女人,全是为了应付母亲、传宗接代,既然已经有孕,见来何用。不过,佟妃那时他见过,可惜全没用心,这会儿细想也想不起来。他怕皇后这胎真是比普通大,反而很想回忆佟妃当时的样子,只是太不着意,当真一丝记忆也无。
心事永远解不完,解了一样,又生出来一样。金花总是福临的心事,别人闲闲说一句,他便一直挂在心头。
作者有话说:
今年得完结啊!信女许愿今年完结。信女许愿日更。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