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因知道是他,经文誊写到最后,男子念一句,她写一句。
想起前面的对话,谢宝因边低头继续写着,边缓缓开口:“郎君为什么要睡”
话说到一半,她执笔的手顿住,然后抬头笑问:“难道郎君前面是以为我要去偏舍睡,想要留我?”
楚业绥用鼻音轻嗯了声,望着她时,眸中清澈如水。
竟然如此坦诚。
谢宝因变得局促,赶紧低下头,搁下手中的毫笔,缓了好久才从容的开口:“二郎的婚事已经定下来,袁二夫人说现在天气炎热,想要以后再行六礼,但是通婚书”
世家的姻亲,都需要由礼部赞者来进行,天子为的就是能够清楚掌握士族通婚的情况,当年政令下发,还被士族上书驳斥,虽然最后艰难实施,但是依旧改变不了士族逐渐把握权势的情况。
而在上报礼部之前,还需要先写两份通婚书,一份给送去陈留袁氏,一份自留,等对方回了答婚书才可以正式行六礼。
只是按照礼数,通婚书应该由郎婿的父亲来写。
看见女子停笔,楚业绥把竹简卷起来:“三叔父送来家书,七月就要回来。”
叔父于礼法上乃从父,也算合乎礼制。
一件心事放下,谢宝因点头,慢慢伸直膝盖,解放被臀股坐麻的双腿,然后把竹简放回远处,看到远处的棋奁时,她看向左侧的男子。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又去内室几案旁边坐下,摆出棋局。
楚业绥执黑子,谢宝因执白子,来往厮杀没有多久,忽然止戈。
“幼福。”
“嗯。”
响脆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
楚业绥沉下声:“我有事要跟你说。”
谢宝因很少看到男子有这么肃然的时候,想到那时候自己从孙家回来,这人就答应过自己,事事都要和她说。
她收回指尖的棋子,握在掌心,然后跽坐的身子也挺得更加直,认真的看向对面的人。
褪去原来的温润如玉,楚业绥的声音像战场上的铁戈,不是那种狠戾,而是像兵刃一样薄情,只管杀伐,不去问是非:“我请太子以安福公主嗣子的身份,在六月廿三那日,披麻戴孝去含光殿,到时候太子妃必定会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保住太子。”
刚才家中的那个奴仆大约就是来禀告结果的。
太子答应了。
谢宝因收回视线,思虑片刻,边落子边道:“郎君如何算到太子会同意。”
天子及冠的儿郎里面,三大王是郑贵妃所生,当年去了洛阳就再也没有回来,七大王又是贤淑妃所生,剩下不是郑氏妃子所生的儿郎又年纪太小,只剩下太子。
但是成了安福公主的嗣子,那就意味着不再是皇帝的儿子,郑彧一定会抓住这一点,让太子不能再做储君,而且丧服入殿是大不孝,储君戴孝,更是除非君父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