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阳王点了点头,又问先前梧州刺史的事。祝缨道:“他太心急了,想显出自己能干来。请殿下切记,许多地方无过就是有功。这是比谁不出错。不出错,还能一切照旧安居乐业。一旦着急想显出功绩来,做坏了事情就是南辕北辙,是没有人奖励你的。做事就是炼心,沉住气。没必要赌博。”
她目光灼灼紧盯着歧阳王,歧阳王眼睛一缩,四目相对,重重颔首。
祝缨又对歧阳王讲了一些梧州的其他事,连同吉远府也讲了一些。
待讲完时,歧阳王已听得心神开阔。祝缨又泼他一盆冷水:“臣告退,您也去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下吧。”
“什么?”
“陛下是父亲、殿下也是父亲,不能因为住得近了,就不尊重。如果太子殿下私令朝廷官员,难道是小事吗?事情放到您这儿也是一样的。臣来见您,可是行文走的公事。您呢?天家无私事,天家无小事。先太子当年何等荣光?一事不慎,也要受罚的。”
“好。”
“政事堂与我们许多人,都不想再经历动荡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歧阳王后退两步,深深一揖:“多谢。”
祝缨忙避开了:“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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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整有一个月,歧阳王都没有再来鸿胪寺,将骆晟急得团团转,担心女儿在东宫遇到了什么事情。好容易找到个散朝的时机,寻了歧阳王问。
歧阳王道:“阿姳一天大似一天,该适应一下在东宫里好好生活。且我总与她往鸿胪寺去,路遇各部衙司的官员,不免与他们寒暄,落到别人眼里,又要有些风言风语。再气着了阿翁,岂不是不孝?我想,往后每月带她出来一次,您看呢?”
骆晟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讪讪地说:“也对,也对。”
此事挑不出毛病来,安仁公主却又进宫向皇帝说此事,哪知皇帝当时正听了鲁王的话,说歧阳王借着带骆姳散心的由头结交朝廷官员,真是热心国事。皇帝心情大好,又将安仁公主训了一顿。
安仁公主莫名其妙,只不敢与皇帝起争执,出了殿门就大骂鲁王:“小东西没有一丁点儿人味!”
回到家里越想越气,转脸到了永平公主府,与儿媳妇商议如何也要告鲁王一状:“不是总有御史参我无礼吗?还有什么占人田园?我看他也没少干呐!告他!”
永平公主却说:“阿爹的病时好时坏,不好再气他的。阿爹一向喜欢他,倘或一生气,也不知罚的是谁。”
安仁公主道:“难道就忍了?他们给我等着,等我阿姳做了皇后……”
永平公主忙制止了她:“这话不能随便说呀。”
安仁公主气得头疼,不好骂侄女,回家把丈夫给骂了一顿。
老驸马挨了骂,心里也气难平,找了个同族的官员,写了个奏本,没敢说鲁王,却把鲁王的大舅子给参了。参的是贪赃枉法,以及收受贿赂、结交绿林等等。
逢到朝会,当着五品及以上官员的面,将事情捅了出来。
时值六月,祝缨等着走过场之后回到鸿胪寺消暑,就听到有人当朝参了这一本。不用问,没经过政事堂。如果经过了,政事堂多半是私下处理,不会拿出来刺激局势,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皇帝的脸被珠串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不等皇帝发话,鲁王的大舅子出列,一面喊冤,一面说:“太子妃的兄弟也干这事儿呢!怎么不说他是枉法?”
哄!这下更热闹了。
太子飞快地出列请罪、鲁王也不太情愿地跪了下来,歧阳王看了一眼祝缨,心道:说得还真准。
歧阳王不但跪下了,还说:“陛下,此事还须细查,两个都不是贪暴之辈,也许都是坊间传闻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