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二人齐齐躬身。
嘴上不敢,面上的忧愁却丝毫不减。
皇帝心如明镜,宽他们的心,“京城各府衙牢狱,就属北镇抚司的牢狱最为严密,外面的人闯不进来,害不了李襄,至于高旭……”
皇帝语气带着漫不经心,“人若死在他手里,朕削了他的脑袋。”
王显听了这话,神情并不好转多少,“只是陛下,即便人继续关押在北镇抚司的牢狱,那案子难不成接着由高旭来审?”
皇帝这回倒是没给准信,揉了揉眉心道,“让朕思量思量。”
明显是打马虎眼,王显看出来了,不禁忧心如焚。
待要直谏,却见司礼监掌印朝二人摆了摆手,王显只得噤声。
随后皇帝又问了几处细节,定下两国开边的章程,方放二人出殿。
一路出来,神情皆不好看,下台阶时二人均没吭声,至丹墀处,见四下无人,王显方借口叫裴越搀着,搭着他手腕往前细说,
“东亭看出来了吧,陛下没打算将案子交给三法司审。”
裴越何尝不愁,“阁老,不瞒您说,在下有心审好此案,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三法司存在的意义便是维护律法公正,肃州军的案子弄得震天动地,靠锦衣卫审案,平不了民怨,抚不了民心。”
“我何尝不知,只是陛下明显有所顾忌。”
他一脸说来话长的样子,“当年东亭在闻喜丁忧,不知肃州出事后,朝中是何等翻天覆地。”
“先传来的是李蔺昭战死的消息,帝后哀恸不已,陛下痛失国柱,险些泣血,当日越过三法司吩咐东厂立即查办探军司,探军司的三位堂官当晚就被斩了,以告李蔺昭在天之灵,那个年,陛下为李蔺昭举哀,阖城连根炮竹都没放。”
“可紧接着没几日后,前线回报李襄投敌,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将满朝文武给炸得魂飞魄散,起初没有人信,就连陛下本人也唬到了,立派锦衣卫前去查明真相”。
“当时我们内阁几位辅臣均在场,建言陛下无论消息属实与否,必需立即重整肃州军,焚毁一切军情要档,防止叛军告密,对我大晋造成致命损失。”
“陛下极有谋略,借着这个机会,迅速整顿边关九镇,将所有边军打乱重整,杜绝任何将帅拥兵自重的可能,李襄调往宣府的三万旧兵,也被分别并入宣府,榆林和肃州三地,彻底分化。”
“东亭试想,若李侯没有出事,那么肃州一役后,哪怕死了个李蔺昭,肃州军这一战依然是硕果累累,堪称震天动地,李侯威望将达到无可企及之地步,立七皇子为太子的呼声也定甚嚣尘上,届时你让陛下如何自处?”
“所以,不论真相如何,至少从那场动乱的结果来看,陛下彻底掌握了军方,稳坐钓鱼台,因之受益。”
“眼下李侯回朝,重审旧案,倘若交给三法司,那便是大张旗鼓查,人证物证得齐全,且要昭告天下,陛下能插手的机会并不多。”
“若捏在锦衣卫手里,那便如同捏在陛下自个儿手中,想查到什么地步全是陛下说了算。”
说到此处,王显明显嗤笑一声,不无轻蔑道,“你晓得的,锦衣卫办案不问过程,从来只用给个结果。”
裴越何尝不知这背后的利益牵扯,他有心引王显入局,王显乃内阁首辅,在朝中甚有威望,说话比他更有分量,
“王阁老,前几日正阳门前数千百姓为肃州军鸣冤的情景历历在目,萧镇和恒王为夺嫡心狠手辣谋害三万将士,也难保李襄叛国一事没有隐情?您我同朝为臣,若是骑墙观望,凡事只问利益不问对错,实在有违为官的初衷,我意在将此案查个明白,请阁老助我。”
王显心中虽有顾虑,也看得通透,却不意味着他无动于衷,
“你说的没错,越是大案,要案,越不能越过三法司,否则朝廷信誉何在,三法司威严何在,东亭放心,我一定与陛下呈情,不能坐视锦衣卫独权专断。”
斜晖脉脉,这下天色彻底开了,官署区上空突现一片浩瀚的蓝天,被边角的青云圈住有如明镜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