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怡一手抱住裴萱,一手捂额,心底深深浮现一股无力感。
齐俊良这才将始末道出来,“年终尾宴那日,肃州知府家的沈姑娘不是登门么,我见萱姐儿便与人家热络得很,开口闭口就问她李蔺昭在肃州的事,她的性子您是明白的,不上心的人和事,哪能追着来来回回问,我心里便起了疑,念着亲戚面前闹得不好看,一直忍着。”
“这两日肃州的案子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从上元节那夜回来,她就不对劲,总是偷偷抹泪,到昨日李蔺昭临终写过血书的事在城中传开了,她便难受得吃不下饭,我原也不想闹,实在是见她茶饭不思,为个旁的男人弄得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气得摔了碗筷,便将事情捅了出来。”
“我怨她心里有人,她怨我收了通房,可若不是她不叫我进屋子,口口声声今生今世皆不愿与我做夫妻,我也不至于一时糊涂将人收了房。”
“岳母,我是有错,可我也是诚心想与她过日子的,她不能这样待我,我们还有孩子,那李蔺昭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来祸害萱儿?”
齐俊良也气得哭起来。
他也深感痛苦和无力,倘若是个活人,他还能寻人家打上一架,可偏是个死人,哪有活人拼得过死人的。
裴萱一听,顿时怒而反驳,“你个胡搅蛮缠的东西,胡乱攀咬什么,我对蔺昭只有敬慕之心,从不敢生非分之想,这几日难受,也是为肃州军难受,为他不值罢了,你这个混账,非要将我的心思扯歪,显得我多么龌龊不堪似的,我就算再如何,也比你好,这三年,你也不委屈。”
齐俊良红着眼争道,“你实话实说,你嫁我时,心里便有了他对吧?而我当初可是实心实意喜欢你的,头一年我对你有多好,可你呢,你心里却念着旁的男人,裴萱,你摸着良心,你对得住我?”
裴萱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转身又栽入明怡怀里。
明怡抱住她,神情一言难尽,捂额的手缓慢往下延展,将整张脸都给捂住了。
齐俊良委屈地跪到荀氏跟前,
“岳母,你可要替我做主……”
荀氏听完这段官司,委实震惊不已,却还是慢慢冷静下来,先看了一眼裴越,看他是什么意思。
孰知那儿子不知想什么入了神,文文静静坐在那,思绪像是被抽空似的,周身弥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荀氏只当他为自家姐姐难过,低声唤道,“越儿,此事你看如何料理?”
裴越倒是很快回过神,起身将齐俊良给扶起,“姐夫,你先去我的书房,回头我有话问你。”
齐俊良抬袖拂了一把眼泪,最后看了一眼裴萱,心头泛酸,朝荀氏施礼退下了。
待他离开,荀氏方难过地红了眼,将裴萱从明怡怀里拉出来,带回罗汉床上坐着,将她搂在怀里,又怒又心疼,“傻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连为娘都瞒得这么死,你让娘如何自处?早知你心里有人,娘不会勉强你嫁人的。”
裴萱终于不再遮掩了,目露凄楚,“就算告诉您,您也不会答应我,与北定侯府议亲的对不对?”
荀氏一时怔住。
一瞬间明白了裴萱的苦衷。
孩子是不想让他们做父母的为难。
当年已然委屈了裴越,牺牲了他的婚姻,她和丈夫是断不会再舍得委屈裴萱的,若裴萱表明心意,场面只会比今日还要难堪,裴萱大约是明白这一处,才高高兴兴上了花嫁。
“母亲和父亲不会答应的。”
裴萱拂去眼泪了然地说,
“东亭,也不会。”
裴越舌尖在齿间用力抵了抵,终是沉默未语。
裴萱半是含笑,半是含哭,“我是裴家长房嫡女,我享受裴家带给我的无上尊荣,我也得为裴家付出,更得为裴家着想,个人喜好算什么,男女那点子情愫在阖族安危面前又算什么?”
“裴家几百年的祖训不会因我而改变,我也不能为一己私欲,让家族陷入夺嫡的风波,如今瞧来,我的抉择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