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娜:“……”
她看着他走下楼梯的背影,捂了捂自己的脸上下揉了几下,想努力压下那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的感觉。他为什么要一直这么暧昧地对她讲话,但是又不直接说喜欢她?!
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来——这个举止轻浮的家伙,以前肯定没少对别的女孩用这招吧!
有一件事,从他们初遇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那就是与伯塔相处总是能莫名激起奈娜性格里最倔强乃至有些暴躁的一面。当然,如今的她有了一定的性爱经历,心里也很清楚,这奇怪的情绪起伏中其实一直暗藏着某种更隐秘的性方面的渴望……
奈娜有些烦躁和气冲冲地跟下去,没想到看见一对中年男女正在楼梯底下和伯塔交谈,那位妇人看见奈娜,立刻转而笑眯眯地对她说:“哎呀,您可以下床了?真是太好了。您丈夫人真好,所有的事情都不要我们帮忙,什么都要亲自帮您做,连做饭和换床单都是。”
奈娜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滑了一跤,好在伯塔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他对店主夫妇说,奈娜此生第一次听他说出哪怕只是近似于感谢的话,差点震惊得又是一个趔趄。
“早上好,谢……谢谢你们的帮助。”她也赶紧朝那对夫妇礼貌地道谢。
两人走出旅馆正门后,伯塔轻咳了一声说:“当时想不到什么比较好的借口,就这么讲了,你不介意吧?”
“嗯,当然不会。”奈娜闷闷地回答。
伯塔没有松开手,仍然一直牵着她,她想抽出,却又被他用力拉住,然后顺势被握得更紧。他的手比她的大一圈,掌心热热的,强势又温暖。
“手放在外面不冷吗?”他语气随意地问。
奈娜想说她其实拿上了手套,但最后只是“唔”了一声,没再试图抽出手。
由于坎雷旅馆从前是座磨坊,所以后头有一条溪流也不叫人意外。此刻,溪水上漂浮着碎冰,一直流到远处的白茫茫的山谷里,那便是朝圣者们要去的方向。伯塔和奈娜沿着溪旁的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视野所及之处,几乎都被匀净的白色积雪所覆盖,反射出纯粹而动人的光影效果。奈娜深深吸了口气,把那冷冽的、干净的气息灌进自己的肺里,只觉得浑身都好像被洗涤了一遍。
她发现自己对伯塔已经变得相当信任,不需要他多问,她就很自然地把自己加冕后遇到的种种事情都告诉了他。在听到路德的死后,伯塔垂下了眼,没说什么。
死人最麻烦了,人总是忘不掉死人,会在回忆中把对方越想越好,什么缺点都可以就此一笔勾销。
两人停在一处空地,这里可以清楚地眺望到圣山的最高处。伯塔摸了摸她的左手腕,低声问:“这个也是因为他死了的缘故吗?”
“……一部分是吧,最根本的原因大概是疲惫和孤独,还有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心中的冲突。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不想活下去的念头了……我现在觉得,我这个女王其实当得蛮糟糕的,可能因为我只是把那个王座当成复仇的路径和血缘加诸给自己的天然责任,并没有打心底里真的愿意承受权力的代价。”
“不糟糕。”
“什么?”
“你这个女王当得不糟糕,事实上,我会说,你做得非常好。只是,一个人再努力,也无法逆历史的潮流而上,你面对的很多问题,说到底是整个王政体制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奈娜呼出一口气,看着那白雾升起,然后又很快消散在半空中。
“嗯,所以,我现在暂时不想去想了,反正我是病人,我有借口什么都不管。”
伯塔突然语气一变,挑了挑眉道:“所以我当时就劝过你,政治这东西很无聊的,就该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任由这帮人互相咬死彼此。”
这倒是很像原来的伯塔会讲的那种风凉话,奈娜立刻怒道:“你当时只说自己要走,哪里有劝过什么?”
她又想起加冕之后他就那样潇洒地丢下她跑了,连一句当面的再见都没有,忍不住心中又感到一阵委屈,干脆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朝他脖子那里塞了过去。